近年来，我国制造业“脱实向虚”倾向愈演愈烈，不但导致金融风险与日俱增，也使得国民经济发展面临着严峻的“产业空心化”挑战。
为此，提出四点建议：降低制造业成本，提升实体经济盈利能力；以创新发展为推动力，加快制造业转型升级步伐；推进金融业供给侧改革，提高金融服务制造业的能力与水平；优化制造业发展的营商环境，提振民间投资意愿。
张厚明
当前以制造业为代表的实体经济却面临着严峻的“脱实向虚”挑战，即大量的社会资本涌入房地产、股市等领域，企业家对制造业的投资意愿明显下降，导致国内制造业等实体经济发展出现萎缩现象，而金融、房地产等行业发展则迅速膨胀。“脱实向虚”趋势若不加以遏制，短期内无疑会影响金融业的发展稳定，长期来看则会动摇制造业等实体经济根基，导致“产业空心化”，进而对当前经济增长新动能的培育形成带来巨大的负面冲击，严重阻碍供给侧改革等重大战略任务的推进与实施。
1 工业民间投资持续下滑，“稳增长”目标面临严峻挑战
近年来，我国工业民间投资呈现持续性下滑态势。据统计，2012—2016年，工业民间投资增速分别为26.6%、21%、16.4%、9.3%和3.4%，呈现出明显的断崖式下滑态势，特别是2016年8月，民间投资增速一度下滑到2.2%，创下了历史新低。
从民间投资对全部投资的贡献率来看，自2005年以来，月度民间投资贡献率大体保持在50%以上，2016年大幅下降到25%。尽管2017年1—2月，工业民间投资增速累计增长了6.7%，有回升迹象，但从各地刺激投资的政策和民间资金投资方向来看，今年民间投资增速极有可能出现反复和波动，我国工业经济“稳增长”任务还将面临巨大挑战。
2 制造业领域内众多上市公司涉足房地产行业
与工业民间投资持续下滑趋势相反，由于受到房地产等相关领域高额利润的影响，包括制造业企业在内的大量上市公司“脱实向虚”，纷纷投资进入房地产领域。据Wind统计，截至2016年6月底，国内A股中共有1305家上市公司涉足房地产领域，总计投资规模约5951亿元，占沪深两市全部2947家上市公司的44%。其中，有12家上市公司投资房地产金额超过100亿元。
2016年1—10月，总计有60宗上市公司投资千万元购买土地或房产的方案被披露，合计金额达93亿元。大量服装、家电等制造领域的上市企业争先恐后地投资房地产业，如服装行业的龙头企业雅戈尔，目前已经放弃制造主业，专攻房地产投资。2015年，该公司房地产营业收入超过98亿元，是传统服装业务收入的2.2倍。格力、海信、海尔、美的等家电行业龙头企业更是分别在1991年、1995年、2002年、2004年就成立了房地产公司。
3 制造业等实体经济增速慢于金融资产，投资效率下降
近年来，我国金融资产总体规模快速增长，而实体经济则增长缓慢，投资效率不断下降。据统计，截至2015年年底，我国证券、保险和银行业等金融部门资产总额高达218万亿元，较2007年提高了4倍，年均增长率达到了16.9%。特别是近年来余额宝、P2P网贷等互联网金融发展得如火如荼，规模突飞猛进，截至2016年年底，P2P贷款余额已经达1.21万亿元，较上年增长115.9%，创历史新高；余额宝规模也达到8082.94亿元以上，较上年增长30.22%。
与金融资产规模快速发展相反，2016年我国GDP增长率仅6.7%，是1990年以来的最低水平，全部工业增加值增长率也仅为6.0%。更为明显的是，投资效率大幅下降。我国增量资本产出率（ICOR）自2007年以来明显上升，每单位GDP需要投入的资本由2007年的3.69元快速上升为2016年的8.99元。上述数据表明，当前金融市场的快速发展并没有带来投资效率的提升，以制造业为代表的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发展脱节问题愈发严重。
1 制造业成本持续上升，投资回报率不断下降
近年来，我国制造业成本不断上升，主要表现是企业人工成本、社保税费、资金成本等不断上升。据统计，在人工成本方面，2003—2015年，我国制造业城镇从业人员的平均工资名义增速高达13.1%。在融资成本方面，国内企业融资成本一般要参照基准利率上浮20%—30%，通过信托产品融资更是要上浮100%，企业融资的非利息支出占比高达50%左右。
此外，近年来我国制造业的投资回报率持续下降。2006年我国制造业权益资本投资回报率（ROE）为6.7%，到2015年下降为5.4%。与此相反，金融业和房地产业的投资回报率却持续上升，2006年上市房地产企业的ROE为8.2%，2013年上升为13.6%，2015年金融业中证券行业的ROE更是高达19.6%。制造业成本持续上升导致企业利润减少，对制造业投资意愿不断降低，加之房地产和金融行业的高收益，各种因素综合作用引发了制造业“脱实向虚”。
2 部分地方出现“去工业化”倾向，热衷于发展虚拟经济
受到经济增速放缓及国家环境保护压力加大等因素的影响，一些地方政府认为发展实体经济没有出路，将制造业等同于“夕阳产业”，并主张完全“去工业化”而“退出制造业”。此外，受“稳增长”政绩考核影响，由于金融、房地产等行业收益高、来钱快，在快速拉动当地GDP增长、提高税收的同时，还非常有利于完成节能减排指标任务。
因此，部分地方政府往往不顾当地经济发展所处阶段与条件，盲目通过给予退税、土地优惠等手段竞相发展金融、房地产等虚拟经济相关产业。近年来，宣称要建设国内甚至国际金融中心，以及中西部区域金融中心的城市不计其数。在这样的背景下，各地方政府“重虚轻实”“脱实向虚”的倾向愈发严重。在大力发展虚拟经济的同时，必然会对制造业等实体经济产生巨大的“挤出效应”。
3 货币供给量增速过快，加剧制造业“脱实向虚”程度
长期以来，我国货币供给量保持了一个较快的增长速度，特别是从2009年以来，我国广义货币供给量（M2）增速上升明显，年均增速高达27.7%，远高于同期的CPI涨幅与GDP增速。截至2015年年底，我国M2/GDP指标达到了203%，而同期美国仅为69%，韩国是144%，日本是185%。
当前，一方面是因货币超发而产生流动性过剩，另一方面则是以制造业代表的实体经济领域始终被融资难、融资贵问题所困扰，这充分表明大量的货币供给并未进入制造业等实体经济领域，而仅仅是在金融体系内空转。
随着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在“稳增长”的既定目标下，未来一段时间内，我国M2和信贷的增速仍将维持在10%以上，即虚拟经济的扩张速度仍将快于实体经济。同时，今后几年M2的增速和信贷增速仍需维持在10%以上，也就是制造业等实体经济的规模扩张远低于虚拟经济，货币超发所导致的制造业“脱实向虚”倾向有可能还将延续。
1 降低制造业成本，提升实体经济盈利能力
应做好以下工作：一是各级政府应着眼于未来，基于“放水养鱼”的思路，认识到搞活实体经济才能广开财源。在当前经济下行压力不断增大的背景下，要采取措施降低企业税费负担，如降低制造业的增值税率和企业所得税率，提高小规模纳税企业的起征点，落实高新企业所得税、企业所得税、小微企业增值税等优惠政策，进一步降低企业五险一金和社保费率，将我国总体宏观税负率控制在30%以下。
二是强力推进运输、能源、土地等重点领域的改革，依法打击行业垄断行为，切实降低制造业运行成本。
2 以创新发展为推动力，加快制造业转型升级步伐
当前，我国制造业大而不强，整体上处于全球产业价值链的中低端，缺乏核心技术与品牌，产品附加值低，创新能力严重不足。上述问题导致我国以制造业为代表的实体经济缺乏核心竞争力，投资回报率低下，对投资者吸引力不足。
为此，一是深化制造业供给侧改革，鼓励制造业企业加大技术创新研发投入力度，着力提升企业自主创新能力，通过技术革新和产品创新吸引外部投资，同时自觉抵制房地产炒作、资本投机等诱惑，为实体经济振兴作出贡献。
二是以结构优化为路径，大幅提高制造业劳动生产率，按照比较优势及生产要素变化情况适时调整产业结构，鼓励多种形式的创新，为民间资本拓展投资渠道。
三是响应新一轮技术革命等发展趋势，推进制造业向高端化发展。重点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改造提升传统产业，积极实施“互联网+制造业”战略，利用虚拟经济发展壮大制造业。
3 推进金融业供给侧改革，提高金融服务制造业的能力与水平
银行等金融机构出于风险控制考虑，更倾向于将贷款发放给国有企业和大企业；实体经济收益率的持续下滑导致金融机构“脱实向虚”，货币资金在金融体系内部空转，资金自我循环、拉长交易链条的结果是大幅抬高了资金成本。上述原因均加大了实体经济特别是中小企业的融资困难。
为此，一要推进金融业供给侧改革，督促金融部门回归本源，树立服务制造业等实体经济的意识，扭转长期以来的“脱实向虚”倾向。
二要改革基础性金融业务与市场，鼓励各商业银行在存贷款业务领域，更多的为制造业特别是民营中小企业提供服务。
三要加快发展民营银行以及普惠金融和多业态中小微金融组织，并通过制度设计、政策调节、监管规范等手段，构建差异化竞争、特色化经营的商业银行体系。
四要加强金融治理与监管，遏制资金在金融系统内部相互买卖而导致的空转现象，加强金融市场监管，有效防控金融风险。
4 优化制造业发展的营商环境，提振民间投资意愿
政府与市场两种资源配置手段的错位、市场发展环境的不完善，以及社会资本投资领域的限制等恶化了实体经济发展的营商环境，降低了民间资本投资实体经济的意愿。
为此，一要科学认识和处理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既要发挥市场在增强实体经济和金融业活力以及创新能力方面的作用，又要加强政府利用经济、法律和行政手段推进制造业转型升级，实现金融服务业与实体经济协调发展。
二要通过制度建设等加强产权保护，营造公平、公开、公正的市场竞争环境，宣传和树立契约精神与意识，提升民间主体对制造业的投资意愿。
三要本着公开透明原则，积极推动金融领域以及铁路、民航、天然气、石油等领域的市场逐步对社会资本开放，保障各项促进民间投资政策的落地、落实与完善，为社会资本进入制造业各领域扫除障碍。
（作者单位：工业和信息化部赛迪研究院）
